雖然印度陶器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印度河流域文明，但真正的陶瓷業，則始於12世紀左右，當時有大量來自中東的穆斯林陶工遷徙到印度，當時由於交通不便，流徙的陶工，若在沿途的農村找到合適的土壤，便會就地建造簡易窯爐，定居開店。迄今印度幾乎每個村莊都有一名常駐陶工，印度人稱常駐陶工為「 Khumbar」。今日印度尚有人以此為名，可能先世是陶工吧。

印度常駐陶工以盤泥及轆轤拉坯製作日用器

早期陶器以轆轤拉坯或手捏盤泥工藝製作，產品在本村及鄰近村落銷售。製品以日用及儲存器為主，例如盛穀物、油、水、酒、奶等。傳世的儲糧罐有達10英呎高和5英呎寬的大器。也有應用在宗教和特殊場合的，例如彩繪婚禮陶罐、印度排燈節(Festival of Light或Diwali)用的陶燈等。而用在廟宇的赤陶塑像甚至高達廿多英呎。

莫臥兒青花器三款

但印度次大陸的陶瓷藝術發展卻是在13世紀之後。繼12世紀移民潮後，當時莫臥兒王朝(Mughal Empire 或Mogul )鼓勵波斯、中亞和其他地區的陶藝家移居至今天的印度北部。莫臥兒王朝也是伊斯蘭帝國，莫臥兒藝術，融合波斯，印度與伊斯蘭特色，又受印度教、耆那教(Jainism)、佛教影響，尤其是在繪畫藝術中，處處可以看到融合波斯與本土印度元素的藝術風格。陶瓷是莫臥兒藝術其中一個重要的繪畫藝術相關的表達媒介，器形和彩繪風格也非常印度與伊斯蘭混合。

莫臥兒青花盤三款

莫臥兒王朝是成吉思汗和帖木兒的後裔巴布爾(Babur)自阿富汗南下入侵印度而建立的王朝。「莫臥兒」即波斯語中「蒙古」一詞的轉音。巴布爾是突厥化的蒙古人，有察合台汗國貴族血統。在帝國的全盛時期，13-18世紀時之「突厥、莫臥兒、拉其普特」時期(Turkic-Mugal and Rajput period) ，領土幾乎囊括整個印度次大陸，以及中亞的阿富汗等地。當時帝國政府由信仰伊斯蘭教的穆斯林構成；波斯語為官方語言，印度本土的烏都語(Urdu)是宮廷、文學和上流社會的語言。而印度莫臥兒釉下青花，就發韌於此時。

博物館陳列的齋浦爾莫臥兒風格青花陶瓷器

拉賈斯坦(Rajastan，意為國王之地)，是印度北部的一個邦。它是印度面積最大的邦，與巴基斯坦接壤。當地最大的民族是戰鬥民族拉其普特人(Rajput)，勢力很大，不要說13-18世紀了，其實甚至直到20世紀，印度絕大多數土邦也是由拉其普特人統治的。

印度的齋浦爾(Jaipur)，是拉賈斯坦邦的首府，當地後來又以古老粉紅色的建築物最具特色，有「粉紅色城市 Pink City」之稱。2019年更因沘入選世界文化遺產。但在印度莫臥兒王朝而言，此地是「瓷都」，而印度青花，就發韌於此地。青花在印度被認為是一種極其奢華的瓷品，而齋浦爾青花陶瓷，也被確認為拉賈斯坦的莫臥兒傳統工藝。

當地人稱為Katira Gond的黃耆膠

印度青花藝術，雖然是通過莫臥兒宮廷從波斯和阿富汗傳入齋浦爾，但製作陶器的坯泥，是甪齋浦爾地區的優質細潔黏土，別處所無。而光釉和鈷料，卻是齋浦爾匠人的創意。其配方是以水混合石英石粉(Quartz)、玻璃粉、硼砂(Borax) 、還有當地稱之為「Katira Gond」的黃耆膠製成。而青料則採用當地稱之為「Multani Mitti」的藍料；此料實際上是產於巴基斯坦旁遮普省(Punjab)山上一個小城木爾坦(Multan)的鈷料，旁遮普省是五河合匯之處，是伊斯蘭教在印度的前哨基地，戰略地位非常重要。因為交通方便，當時整個印度次大陸用的青花料皆出於此。至於鈷料提純，齋浦爾工匠應用我在我的本業紡織業常用作吸油脂雜質和澄清過濾功能的富勒土(Fuller's Earth) ，其實是火山灰沉積物，與小蘇打化合後過濾得到較純的藍色與及藍綠色氧化鈷。所以齋浦爾青花陶瓷使用的坯料和青料與各地常規陶瓷完全不同，齋浦爾的釉料和青料配方組合為其獨有，相對其他地區的應用工藝和品質有絕對優勢，在當時甚至現在都有經濟上和藝術上的排他性(Excludability) 。莫臥兒青花陶瓷，使用自己開發特殊配方的青料，也可算是名符其實的「回青」了。

齋浦爾青花陶瓷藝術中心

原圖：作者提供（頂圖為私人收藏齋浦爾釉下青花彩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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